*文章出自《为苍生而战——李朝龙医学传奇》第三篇第一章

年9月30日,一位55岁的女性病人因腹痛,医院一外科,由李朝龙主管。

追问病史时家属告知,病人过去一段时间里,因反复腹痛,被诊断为胃溃疡,并于两年多前,医院行胃大部分切除。但是,术后第9天,腹痛照旧,并且是右上腹痛得最厉害。腹痛常在餐后发作,并伴有呕心、呕吐、低热等,因此,病人害怕吃东西,身体进行性消瘦。

李朝龙给予静脉营养支持、禁食和腹部的各项检查等处理。但病人一吃东西就腹痛,症状如前,并有加重趋势,还伴有水样腹泻。

李朝龙百思不得其解。

以70年代的医疗条件,无法跟现在相比,他只好边治疗边观察。他邀请了全国一些著名专家进行书面会诊,也无法得到肯定的结果。

11月6日这天晚餐后,病人腹痛突然加剧,李朝龙给她用杜冷丁、阿托品注射也难以止痛。

第二天早晨,病人痛得更厉害了。李朝龙正在反思自己之前的判断,病人发生休克,血压测不到,意识不清。紧接着,心跳呼吸骤停!经心内注射强心剂、中枢兴奋剂、胸外按摩等急救措施都用了,均毫无效果。

此时,协助抢救的心内科和呼吸内科的专家,都默默地摇头,示意没希望了,上级医生决定放弃继续抢救。

专家们都离开了病房。

主管医生李朝龙默默低头,望着雪白的床单。

死神这次,似乎赢得太容易了。他不肯罢休!他立即做出决定,经股动脉快速注射碳酸氢钠和高渗葡萄糖!他亲自操作,快速完成碳酸氢钠和高渗葡萄糖各毫升的注射。

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:病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,说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看她的表情,恰似如梦初醒!

死神被他一下击退了!

他赶紧量病人血压,血压也恢复了!

李朝龙安慰着病人,并详问她的感受。

“我肚子胀。”病人说。

病人腹胀逐渐明显,出现移动性浊音,肠鸣音消失。李朝龙对她行腹腔穿刺抽出血性液体,提示必须立即急诊手术。

他剖腹探查发现,病人肠系膜上动脉硬化并血栓形成;空肠、回肠80%已坏死,其他小肠颜色均异常。他给她行空回肠切除术。

术后,这位长期营养不良的女病人,没有挺过来,最终因全身衰竭而死亡。

好几个月的时间里,李朝龙一直在反复思考这个病例。

他钻进图书馆,为这个术前未明确诊断的腹痛病人寻找答案。李朝龙有个习惯,每个星期天,他都会去图书馆翻阅杂志,寻找新的医学信息。那时,他要求图书馆订了一些英文版的外科杂志,每一期杂志他都会认真看标题,发现最新外科动态,他便翻译成中文在校刊上发表。

年8月,李朝龙因过度疲劳,发生剧烈头痛,并且发烧,被送进传染科,他自己觉得颈部强直,疑是脑炎。经神经科会诊,确定患上了疱疹病毒性脑炎,第二天转到神经内科治疗。

医院领导很重视,医院药局去买最好的药品治疗李朝龙。可是那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效药,抗生素、激素、维生素加尿布是神经科重病人的惯用处理方法。三个与他同时住院的患者,一个因并发膈下脓肿穿破膈肌而最终死于中毒性休克,另一个来自湖南的患者因瘫痪而永远性的残废了。李朝龙入院后,天天用高渗糖降低脑压,别无他法,只能依靠自身抵抗力。

几天发烧和剧烈头痛以后,在强力脱水治疗下症状缓解,他要求出院。神经科医生嘱咐他要多休息,但他顾不上休息,便投入到对那位女病人的病症研究中去了。头痛未愈,医生一再吩咐他别用脑过度,他无法停止工作。

经过三个多月的时间查找国内外文献,李朝龙终于在为数不多的英文资料中发现了答案:“内脏缺血综合征。”

这是一种很少见的病,属于内脏血管性疾病,误诊率和死亡率都非常高。医院都有CT、MRI和血管造影等仪器设备,临床可以诊断出来。当时,国内医学界对该种病症还缺乏发现和判断,既没有临床医治经验,又没有什么可以辅助检查的仪器设备。

凭借临床表现和国外资料,李朝龙专门对该病的特征做了详细总结,有如下三点:

(1)曾有动脉硬化、多发性大动脉炎、血管闭塞性脉管炎、结节性多动脉炎、动脉瘤等病史。

(2)一般餐后15至30分钟开始腹部不适或腹痛,并持续1至3小时。傍晚尤甚。腹痛程度和持续时间,与所进食物的量和质有关。所以,一些病人不愿意吃东西,医学上称之为“畏食综合征”。腹痛严重时还伴有恶心、呕吐、大便异常(腹泻、便秘,或两者交替)。常常被误诊为胰腺炎、胆道疾病、胃炎、溃疡病、肠梗阻、结肠炎、阑尾炎、消化道肿瘤、心绞痛、裂孔疝等。由于畏食,病人进行性消瘦。

(3)动脉造影,可发现肠系膜上动脉或/和腹腔动脉狭窄,以及其他大动脉病变。

李朝龙不分白天黑夜,很快完成关于内脏缺血综合征的论文。该论文被选为广东省外科学会学术活动专题报告会论文,他于次月作了一场专题报告,受到与会专家的一致好评。

两年后,即年,李朝龙医院开展教学时,发现了第二例内脏缺血综合征,立即做出了诊断。该病人很幸运,由于诊断准确,并及时做了手术,顺利康复出院。

年,李朝龙在《人民军医》上发表了《内脏缺血综合征的诊断和治疗》。这是国内首篇详细描述内脏缺血综合征的论文。前后两年多时间,这种罕见性疾病被李朝龙破解了,中国医生从此懂得了什么是内脏缺血综合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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