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条文,话医林

解条文,话医林第一——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

笔者按:

人们对于中医学的很多看法,可以归于两个相背方向,或者说两种相反的“情结”。中医学,有点像中国很多传统的技艺——京剧、相声之类,没有基础的人们也能“玩票”,甚至可以“大师”迭出。

——北京中医院呼吸科毕伟博

“钻牛角尖”

一方面,中医学有些“特别”,甚至“神秘”。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实社会,各个学科在内容上虽然泾渭分明,但其思想方法的基础、逻辑思维的模式,是一致的。由A必然至B,由B必然至C,直至万千。无论是简约的桌椅板凳,还是庞大的航天飞机;无论是简单的乘法表格,还是高深的量子力学,其基本的、严密的“组织形式”是一致的。但中医的一些学理远远超出了这样的“组织形式”,什么肝主目、肾藏精、发为血之余,俯拾皆是,A与B的联系在现代科学看来,莫名其妙。拥护者们认为,中医“独特”,甚至“独到”,普通人是不能索解的,必须接近神秘的大师才行;而务实地讲,反对者们认为,中医的理论是过时的,需要改进,甚至是迷信和不可救药的。笔者也是中医的拥护者之一,但客观地讲,就目前的发展情况,中医的“独到之处”在理论的殿堂并未被完全阐明,长久以来用文学方法来注疏文献,而非科学方法来证实理论;在现实社会则更为复杂,各“方面”的人士从不同的角度发声,不亦乐乎。仔细的探究常被认为是“钻牛角尖”,行业外的人士,当然没有时间去打这个闷葫芦,加上历史遗留下来的一些迷信和糟粕,中医染上了一般学科所没有的、迥异于科学精神的神秘色彩。

相声里的“调侃”

另一方面,“独特”而“神秘”的中医学,却比很多不很神秘的学科更接近大众。以西医学作为参照,很难想象,没有学科基础的人能对西医侃侃而谈,没有基础的听众能听懂西医,更不敢想象老百姓能对其喜闻乐见。而中医学却不然,有点像中国很多传统的技艺——京剧、相声之类,没有基础的人们也能“玩票”,甚至可以“大师”迭出。似乎其思想方法简单甚至简陋,其简单,以至于面对大众的娱乐节目都可以讲清楚;其简陋,以至于可以被放到相声里进行调侃(侯宝林、郭全宝《阴阳五行》)。如此简单、简陋的学科,反对者们欲质疑,甚至消灭之,拥护者们一边说她有生命力,又一边像对待低能而濒危的物种那样到处宣讲保护她!扶持她!

“玩票”与“大师”

就是这样一个悖论,中医神秘莫测、无人能解,却又简单直观、通俗易懂。其他专业的人士无论多么感兴趣,都不可能花大量时间做科学的研究。但是,作为中医从业者的职责所系,应给公众一个兼具学术精神和专业精神的负责答案。

相对于其他学科,中医确实有其独特的“组织形式”,有的内容在现代科学看来,确实不能解清,甚至不能容忍。笔者认为,中医当然是科学,这毫无疑问。但尤其是理论部分,没有完全搞清楚,所以才被人们视为“神秘”。理论上不能被破解,甚至于后继乏人,就是使用时和科研时造成的不利影响,于是处于需要被保护和扶持的命运。同时,古人的理论现在不能真正解清的后果是,现有的某些理论,从其实质水平上来看,还真的是侯宝林、郭全宝在《阴阳五行》里所描述的那样。如此的理论高度,不能算是现代意义上的专业水平,于是,与大众的接近,“玩票”与“大师”的迭出,就可以理解了。经典物理学是在牛顿三大定律后飞跃发展起来的,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则是几百年后的又一次飞跃,是应用学科在此影响下的飞跃,理科方面的专业人士都非常清楚。基础理论对学科发展的重要性,可见一斑。而中医学,拥有简单易懂的基础理论,其发展却堪忧,需要人保护和扶持,也就可以理解了。

两点间直线距离最近

纯粹地谈理论问题,有点晦涩难懂。但好在解决以上悖论的办法很直接,对于感兴趣的学人,解清这些理论的过程还可能很有意思。其实说到底,产生目前尴尬局面的原因,可从整个几何学由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近的公理推演而出,但中医学不行,没有这样的基础假说。因为中医的公理、定理式的基础假说还隐藏在典籍条文的字里行间,而长久以来仅以文献注疏的文学方式,似乎挖掘力度仍不够。我们与“搞清楚”之间,存在着什么样的障碍?真的就搞不清楚吗?

现代意义上,巨细靡遗、纤毫毕现的《伤寒论》《金匮要略》,乃至中药、方剂等传统学问,是否能通过学人的努力得以呈现?笔者认为可以一试,会碰到什么障碍?古文的解译、训诂,即所谓“小学”,对疾病的客观认识,方药的考证,等等问题,就想办法尝试解决,运用一切可以借鉴的现有科学方法。在想办法的同时,也能引出很多医林中值得探讨的问题,岂不快哉!

下面就从《伤寒论》的第一条开始,希望慢慢来,重要的是真正搞清楚,即使不能完全符合现代科学的原则,至少有依据,有证据,而非想当然。

《伤寒论》第一条是:“太阳之为病,脉浮,头项强痛而恶寒。”似乎不难解,太阳病的临床表现,脉浮,头部、颈部僵硬疼痛,怕冷。就如看到成熟的苹果落到地上一样,自然而然、顺理成章。一般来说,讲到这样的程度,可以进行下一条了。于是也“自然而然”“顺理成章”的,千百年来学子的新锐之气,被遏制了。但如果“穷问”,太阳是什么?既然是一种病,那应该有客观存在的实体性,是能够讲清楚的。苹果为什么会落地?到底什么是太阳病?不搞清楚,不往前继续,可不可以?“钻牛角尖”的结果,可能是被斥为“思而不学则殆”,但也可能导致“万有引力定律”的诞生;如果不“钻牛角尖”,姑且舒服地进行下一条文,其结果一定是,继续行进在中医“神秘”与“简陋”的泥淖之中而不能自拔。殊不知,西方的船坚炮利与中华的百年衰退,就始自于这种“舒服”。

现在开始我们的穷问与试错之旅。第一个问题:“头项强痛”到底是怎么回事?仅仅是头部和颈部僵硬疼痛吗?

笔者认为,“头项强痛”是《素问·热论第三十一》“头项痛腰脊强”条文的缩写。

《热论》讲:“伤寒一日,巨阳受之,故头项痛腰脊强。”“将军百战死,壮士十年归。”“头项痛腰脊强”也应该是如上“互文”的修辞方式,实际的意思应是“头项强痛且腰脊强痛”。

那为什么《伤寒论》的条文在缩写后,去掉了“腰脊”?

可以参照《热论》的条文理解,《热论》在后文中讲:“七日巨阳病衰,头痛少愈”,也进行了缩写。“头痛少愈”,其实可理解为:“头项强痛和腰脊强痛”的症状稍稍缓解。而另一方面,参照《伤寒论》“头项强痛”的提法,又是否可以推断,古人认为“头痛”是“头项强痛和腰脊强痛”中最重要、最具标志性的问题。换言之,如果写全,应该是“头项强痛和腰脊强痛”,如果提炼成简单的文字,是“头项强痛”,若最简,便是“头痛”。通读《伤寒论》,这样的结论是可以立足的。比如:后文的第8条:“太阳病,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,以行其经尽故也”;第13条:“太阳病,头痛发热,汗出恶风”,都是从前省写。提炼、凝练,这也是古人的惯用思维和行文方式。

关于缩略的笔法

韩非子就有“言约而弟子辩”的慨叹,因为古人临文避复的行文原则,常在上下文进行缩写。一是因为传统上的简约文风、临文避复的审美观使然,二是可能此种缩略语已为当时医界所熟知,不必写全。比如第35条讲麻黄汤证:“太阳病,头痛发热,身疼腰痛,骨节疼痛,恶风无汗而喘者,麻黄汤主之。”而后文第37条讲大青龙汤证则仅写作“发热恶寒身疼痛”。后文第50条讲:“脉浮紧者,法当身疼痛,宜以汗解之。”而到第85条(《金匮要略》也有类似条文):“疮家,虽身疼痛,不可发汗,发汗则痓。”参照四条条文可知,作者其实相当于在用“身疼痛”来凝练地代称麻黄、青龙证这类所谓伤寒表实证,而不是仅仅说“身疼痛”。如果单看第85条,就容易存在这样的误解和歧义,好像是在说:“长疮之人,身上疼这种问题不能用发汗法解决”,岂不莫名其妙?!

错简重订派

这就引出另一个重要的问题——

在伤寒研究的历史上,有所谓的“错简重订”派,可能因为苦于解不开《伤寒论》条文字里行间的公理、定理,于是大胆地认为,条文的顺序是乱的,是所谓的“简错”。现代的书籍也常将《伤寒论》条文的顺序打乱,挑出条文来,人为地组成作者想要的方证体系,其实这还是错简重订派的套路。但是,且看《伤寒论》条文之间有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,若真的割裂开来,又将人为的制造多少歧义?随着探索的深入,希望能慢慢揭示《伤寒论》条文顺序的意义所在,以及条文顺序本身就能揭示的医理。

至此,第一个问题有了比较清晰的答案:“太阳病”的标志性临床表现是“头项强痛和腰脊强痛”,凝练而言,是“头项强痛”,最凝练,是“头痛”。至于“强”,注家言之甚详,本文不做赘述。

解条文,话医林第一——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下一站,我们将继续《伤寒论》的条文之旅。

作者介绍

毕伟博,医学博士,北京中医院呼吸科医生。致力于慢性咳嗽、支气管哮喘、慢性支气管炎、慢性阻塞性肺疾病、肺间质纤维化、支气管扩张症等疾病的研究和中西医结合诊治。主持北京市中医药科技发展资金项目课题“肺间质纤维化证候学特征及其与肺功能的相关性研究”。近期文章《感染后咳嗽证型分布特点探析》《“半表半里”及“枢机”理论的证伪》《仲景“和”思想面面观》等。出诊专业特长:慢性咳嗽、支气管哮喘、慢性支气管炎、慢性阻塞性肺疾病、肺间质纤维化、支气管扩张症等疾病的研究和中西医结合诊治。

END

本文来源于“弘医书苑”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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